2012年2月16日 星期四

Letter5【過渡】

親愛的C

今天起了個大早,進公司打完卡,便一個人帶著一本關於親情的書去外面晃了一整個上午。是的,我們都怕的親情書。


我在公司附近隨性的走,發現有好多地方我都沒有仔細看過,來公司也將近七個月了,每天匆忙的來匆忙的去,從來沒仔細看看這附近的美景。說美景是有點言過了,因為附近大多不是樹叢就是草堆,公司後的造景小橋上也佈滿了青苔;旁邊木製的觀景台,不知是為了吸引觀光客,還是曾經住在這的原住民留下的,現在已被漫長的蜘蛛網及厚重的塵佔領了,看似腐朽的木頭階梯,彷彿只要輕輕一碰就會「喀機」脆裂。繞過平常停車的雨棚,後面是一片紅磚鋪成的停車區,看雜草生的恣意,應該也很久沒車停駐了。每個紅磚框出的停車格之間都種著杜鵑花,桃紅、粉紅、嫩白開的燦爛,但我單單注視著跌落地上的碎花,這讓我想起了灑淚葬花的林黛玉,「花開易見落難尋,階前悶殺葬花人,獨倚花鋤淚暗灑,灑上花枝見血痕。」那花,剛好也是被蜀帝-杜宇魂化成的杜鵑鳥,啼血染紅的花,杜鵑花。但比起葬花,灑淚還比較適合今天的我。

昨天寫完信給你以後,一大堆負面的消息,夾著負面的情緒,猛地把我吞噬。等我清醒時,我才發現我又傷害了自己,我的手、手臂、大腿、脖子滲著一道道傷痕,但不要擔心,就淺淺的,這次。因此,我今天早上打完卡,就離開了公司,我很清楚我得離開一下子,一天、一個早上、一小時都好,我很清楚我必須離開,不然我會如那搖墜地上的杜鵑,不成樣子。

帶著書,騎著車,一個人在熟悉又陌生的街道中遊走,沒有目的,見到人少的地方、高的地方就往那邊騎去,放空的騎。最後,在一條有著洋式建築及棵棵綠樹的幽靜街道停了車,找了一張樹下的椅子坐了下來,看起了親情書。才看完第一章就用了一包面紙,C,如果你看了,應該也是。難怪,我們都怕親情書。

書裡描述一個年邁不識字的母親失蹤了,她的兒子、女兒、丈夫開始張貼尋人啟事找媽媽,但媽媽現在是什麼樣子呢?媽媽是不是還會在擦醬缸時落淚呢?媽媽還是會叨叨絮唸嗎?媽媽腳上的鞋、身上的衣服、頭上的毛巾還有笑起來的樣子是不是還跟以前一樣呢?沒有人知道。在媽媽失蹤之後,大家才發現,這個為家付出一輩子,忘記自己名字的母親,竟沒人可以清楚的說出媽媽的樣子。習慣是可怕的東西。明明是自己的媽媽,怎麼會感覺這麼陌生?於是大家開始從自己與媽媽的曾經,拼湊出媽媽的樣子。才發現那深植心中的印記,從沒消失,而是被自己漸漸遺忘了......

我想起了我的母親,自從她生病之後,她便喜歡睡在客廳,她說客廳大、通風、舒服,為了照顧她,我也開始睡在客廳。每次回到家,一開門便可看見她坐在沙發床上,笑著對我說:你回來啦!我總是用「嗯」當做回答。雖然表面沒什麼反應,但心裡很開心。漸漸的,在回家開門時多了分期待,會不會有人在家等你的期待;即使再累再痛再難過,還是有人會等你,在進門的沙發床上等你。因為母親,我也試著讓自己變成這樣的角色,在別人眼裡永遠都在的角色。永遠在別人需要時,打開門坐在沙發床上對他微笑的角色。 

但我想我失敗了,於是今天,我消失了。我想是不會有人在意的,我這樣一個無關緊要的人,可有可無。

然後,我想到了你,C,如果你在,你會發現我是因為極度的難過而消失了嗎?還是覺得我只是去忙著例行的公事呢?你在吃著果醬吐司、打電動、聽音樂、看新聞的時候會偶爾,就偶爾,偶爾想到我嗎?

明天出差,不確定有沒有時間寫信給你,但請好好照顧自己,中午記得多少吃一點,吃顆水果也好。

我也會好好的,別擔心,這只是一個過渡,我相信。


愛你的D
0216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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